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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护白鹤的人

请听新闻专题：《守护白鹤的人》

这是一个人，和一群鸟的故事。

在镇赉县境内，嫩江和洮儿河交汇处，有一处适宜水鸟栖息繁殖的莫莫格湿地，其中以藨草为主要水生植被的浅水水域成为国家一级保护鸟类——白鹤，迁徙途中的重要“驿站”。

一个叫潘晟昱的人，十几年间，追随白鹤的足迹守护着这群鸟和莫莫格湿地。他连续八年接受中央电视台、新华社、新华网的采访，向全国乃至全世界介绍镇赉白鹤的迁徙状况、生存规律以及这块湿地对鸟类的影响。同时他的摄影作品《白鹤家园》在首都中国美术馆展出并引起强烈反响，潘晟昱也因此被聘请为中国野生鸟类保护协会科学考察委员会委员。他还连续多年被授予吉林省优秀生态保护志愿者。潘晟昱记录了湿地变化和白鹤在镇赉停歇的珍贵瞬间，他呼吁人们爱护生态、关注白鹤，把这群美丽精灵的生命轨迹，打造成了镇赉、白城乃至吉林省的一张亮丽名片。

潘晟昱原本只是一名新闻工作者，一名资深摄影师，但现在提起他的名字，却有更多的人称他是“守护白鹤的人”。而他也乐于跟每一个对白鹤感兴趣的人分享白鹤的一切。

白鹤叫声

采访1：白鹤的自然情况

潘晟昱：白鹤呀，它是繁殖地也不在这儿，越冬地也不在这儿，见到它的时间还挺长，它在镇赉能停留一百多天，我们这块儿就叫停歇地，就是它在长途迁徙途中必须停下来补充能量。白鹤吧是湿地里的“旗舰物种”，在生态学上叫指示物种。白鹤在的地方，你这湿地肯定过关。而且停留这么长时间，一，有食物，二是呢，它这个停歇地必须得安全、足够大。白鹤呀，它是每年迁徙路程是一万公里，这个很罕见了。它的繁殖地是俄罗斯。俄罗斯的东北部有个叫雅库特的地方，就北极圈里边。北极圈里不有极昼现象吗？几十天不落太阳，它有充足的光照，然后它里边才能繁殖。那儿的气候条件非常反常，七月份就可能是大雪纷飞。北极圈里边六米以下就是永久冻土层。到鄱阳湖啊它是越冬。

提起白鹤，潘晟昱如数家珍，他形容他与白鹤是“一见钟情”。没错，从看到白鹤的第一眼起他就爱上了这群洁白的湿地精灵。在潘晟昱的眼中，白鹤鲜亮的羽毛和飞翔的身影，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。这些优雅的白鸟在艰辛的环境下顽强求生，它们的故事一样有成长、有老去、有团聚、有分别、有亲情、有牺牲……

采访2：母子分离

潘晟昱：因为它这个年年吧在俄罗斯繁殖，它把这个小鹤崽带过来，带过来之后秋天在我们这停歇，然后到鄱阳湖去越冬，越冬之后春季再回来，始终这个小鹤雏跟着它的父母不分开，就依赖感特别强。但是它的父母就马上在莫莫格就要跟它分别了。每年那，我都观察到这一点，因为这个白鹤呀它要去繁殖，繁殖它就不可能再带着这个幼雏了，这幼雏就要迅速的独立起来。每年五月份，就是五月几号的时候，鹤群就走了。就走了之后，这些幼鹤跟父母分开组成一个小团体，都是这些小黄毛的，然后里面一定有个两到三只成年鹤，就像幼儿园的老师一样，继续看管着这群幼崽，它就是最后一批离开。就是每年我看到这个幼鹤的时候，心里呀就觉得有一种莫名的伤感，就知道，你看就自己有孩子，父母走了，在莫莫格啊，它跟它的孩子分开了，分家了，它是独立了，突然它就吃不到父母喂它的东西了，然后自己就在湿地里它也会啄食了。因为平时在父母在的时候，我们几乎看不到它多少时间是自己去觅食的，都是吃等食，靠父母去喂。主要是这母鹤，在水里边挖出一些藨草，然后就嘴对嘴的就递给小鹤。哎那种关爱就跟人的那种喂养一样的。公鹤吧，特别负责任，它一般负责警戒，在一天的活动当中，它大部分都是不吃东西，对这个家庭这种责任心那，我很钦佩它。每年在莫莫格的分离时刻，这两个成年鹤应该也是恋恋不舍的，但是没办法，一定要给孩子独立成长的空间了。然后这小鹤它虽然说是组成了一个新的团体，但它对这个父母的思念那，应该也是非常深切的。

一说到白鹤与父母的分别，潘晟昱的眼里泛起了泪花。其实他又何尝不是那只成年的白鹤呢？每次看到死去的白鹤，他都会第一时间把白鹤的尸体送到检疫站，不管等多久都要等到结果他才离开，因为他担心有疫情发生。面对白鹤的死亡，他伤心、难过，却绝口不提“死”字，而是用“损失”来表示白鹤的离去。他默默地守护着它们，他幸福而又忧伤的看着它们飞走。鹤群数量增加了他快乐的像个孩子，小鹤数量下降了他四处打电话了解情况。他不敢离它们太近怕惊扰到他们，他又不忍离它们太远他舍不得他们。别人说，他为了白鹤无私地奉献了太多，可他却说，“白鹤教给我的更多”。

采访3：功勋鹤的故事

潘晟昱：其实印象最深那就是有一只瘸腿鹤。就是在08、09年，我就在白鹤湖发现它了。就这只鹤就看它可怜，因为它飞起来的时候它剩下一条腿，它也不像其它鸟一样，一飞它把腿呀就平伸，你就看不到腿了。但这只鹤就是一飞起来之后呢，就一条腿呀耷拉着，不正常。它叫声啊比较凄厉。它就是一只孤鸟，因为成年鹤呀都成双结对的，而且它带孩子那个都是三口之家，这个特征非常明显。它在鹤群里边受欺负，它进入大鹤群其它鹤就啄它，然后它只能是在边上游离状态下跟着鹤群。它吃东西它要换地儿啊，它不可能在这一个地儿抠来抠去，它每次就用那唯一的一条腿一蹦，然后用膀子再一扇，这样能保持平衡，栽栽棱棱，因为它待的地方、觅食地方都是在泥里边，就拔腿吧就其实挺费劲儿的。你象鹤啊，大长腿，它可优雅了，平时看到它每个状态啊都是很美的，就高抬腿，把腿就从泥里拔出来了，然后往前很优雅的一放下。它就办不到了，只能一蹦一蹦的。这样每年我在鹤群里我首先找到它，这只鹤呀它就生命力特别顽强。13年的时候啊，就那次涨大水，它立了功了，我们后来跟好几家媒体就给它起个名叫“功勋鹤”。为什么呢？因为这湿地里边的远处的正常觅食地都被水淹了，白鹤已经落不下了，超过50公分。就（剩）路边的高岗这地儿了，但来回走的车辆非常多，而且那个每天观察鸟的游客啊、摄影爱好者都非常多，这鹤群知道就一定要到这来吃东西，其它的鹤每天它盘旋几圈不敢落下来，因为它离人群毕竟太近，有个40米左右吧，每天那都是这只鹤首先落下。鸟都有那种习性，有一个落了，就跟着过来了。所以说每天第一落下的就是这只瘸腿鹤。那13年的后半截啊，在这鹤群里就看不见这只鹤了，然后我就特别着急，我说是不是损失了，体力不行了吃不到东西。然后我就在这附近找啊，那就非常非常着急。偶然一下找到了，就是离它这个觅食地啊有个两公里左右，就它自己一只鹤，在一个藨草特别多的地方吃藨草。然后我就用两个小时我就慢慢接近它，就自己扛着相机，不去干扰慢慢接近。我知道人离40米它都敢下落，这个胆一定挺大吧！最开始警觉，就是白鹤啊有警觉就抬头，抬头它就望着你，望着我就不动，我也觉得就是这几年因为我就跟随它，拍摄观察它，它对我它应该有印象了，因为鸟的视力特别好，但我不知道它记性是不是好，就这样它也每次望我，望一会然后它不不管了，还是低头吃东西。这个鹤啊真厉害，所以说我就觉得它呢是一只聪明的鹤，了不起！直到15年，我每年还能观察到这鹤，16、17就没有发现这只鹤了，直到现在。

一人、一鹤，仅仅40米的距离，四目相对。这是一个奇迹！潘晟昱说是因为“功勋鹤”勇敢、聪明，其实更是因为潘晟昱内心清明。他们彼此凝望，彼此守护；他眷恋着白鹤，白鹤又何尝不是依恋着他？潘晟昱常说，“鸟的一生太不容易了，像‘功勋鹤’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，随着你对白鹤的了解，你只会越来越爱它们。”

潘晟昱对白鹤的爱像极了父亲对孩子，爱的没有理由，不过是自然而然。爱是会传递的，没错，潘晟昱对白鹤的爱也正在传递着。潘晟昱的妻子、孩子对潘晟昱不是简单的理解、支持，而是懂。他们懂得潘晟昱的那份爱。

采访4：家人采访

潘晟昱妻子：每当白鹤春秋两季回归的时候，大约得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，这段时间里我和孩子就基本看不到他的身影了，他就是整个身心都放在鹤的身上了。就是鹤走了平常做片子或回放他以前录的视频的时候，听到那种鹤的鸣叫，他就像听到孩子的呼唤那种感觉，那样的亲近、那样的满足。我和孩子排在鹤的后面，也觉得是不是这段时间缺失这种父爱、缺失父亲的影响对孩子的成长是不利的，但是现在看来，一个积极、努力的父亲实际上是最好的言传身教。今年孩子刚刚上大学走嘛，周六、周日的时候带我到白鹤湖，然后远远地就见到一个白点，当时我就感觉到他神情紧张起来，逐渐逐渐靠近的时候他说：“哎呀，真是越怕啥越来啥！”他当时就怕是一只，是一只死掉的白鹤，走近一看果然是，那种悲痛啊，那种难过就是一下子让你能就感受到。它把那个白鹤双手捧起来，就那一刻，就感觉到像失去一个亲人那种感觉，用一个朝圣者的那种心态把这个鹤焚烧了，然后掩埋掉。我俩捡起那枯枝给那鹤烧起来的时候，就越过那火花，其实我看到他那个泪花已经在他，他的眼里闪动了，那一刻实际上也触动了我内心柔软的地方，那一刻我才更加理解“铁汉柔情”这四个字！

请以你的鸣叫呼唤我！白鹤是潘晟昱心头永远的牵挂。他似乎是以一个朝圣者的灵魂向白鹤致敬！潘晟昱所做的一切，被感动的不仅是他的家人，还有在白鹤湖与他“因鹤结缘”的村民。

采访5：村民采访

村民：十月末吧鹤基本就都走了，就有一对，一家三口没走，他成天去跟着这个鹤。有一天特别冷，晚上都啥时候了，他车误那旮哒，给我打电话，那浑身造的净泥，我说“你这是图稀的是啥？”他说的他担心这三个鹤，担心就是有啥说道似的，咋不走呢。跟六、七天，一直到安全飞走了他才放心。那都啥时候了，十月末了，那特别冷，确实挺感动的。春季一开窗户的时候，有一个受伤的鹤，他一直跟着，他跟这白鹤都跟到大杠，他就跟着，就一直保护这个白鹤呗，治愈了，完了之后也是正常飞了，才回来呀。对这个鸟的感情，爱鸟这种感觉吧，确实让我敬佩！

认识了潘晟昱的人最后都会成为爱鸟的人。潘晟昱对白鹤爱得真挚、热烈，爱得义无反顾！

初春，乍暖还寒，在湿地、河滩那刺骨的寒风里，为了拍摄白鹤最真实的生活状态，潘晟昱把自己掩藏了起来。

采访6：拍摄白鹤

潘晟昱：这掩体呢是用那个秸杆搭建的。我们有一个框架，然后上面用这些草遮盖起来，跟环境啊，让他融为一体，就不让这个白鹤啊发现人。拍摄当中呢，如果这个鹤在这从早晨到晚上吃一天，我们就在这掩体里待一天。因为这个空间特别小，你想伸直腿是不可以的。照相机吧还有一定的高度，因为“大炮”下面有个三角架，拍摄大部分时间是跪着拍的，膝盖跪麻了、跪疼了，然后就把这个大衣袖子垫那膝盖底下。你还得经常动，我那个军靴一天都磨白碴了，前尖都磨没皮了。这个手冻得都僵硬了，就人吧都快要冻僵的时候就感觉就从上到下、从里到外都冻透了，就是好像跟这个湿地是一个温度一样。虽然是这样挺难受、挺苦的，但是我们只要能拍到鹤，能观察到鹤，就是心里就很开心的了。

即使冷到和湿地融为一体、身体僵硬到不能动弹，潘晟昱也在所不惜！而这一切，潘晟昱已经重复做了12年。12年中，潘晟昱练就了一双“火眼金睛”：扫一眼，基本就能判断出一群鸟儿的数量，八九不离十；12年中，潘晟昱与这片湿地附近的老乡成为了朋友，只要一有白鹤的点滴消息，老乡们就会马上给他打电话；12年中，只要有人来寻找白鹤，不管你是鸟类专家还是媒体记者，都要先找到潘晟昱，因为大家知道，只有他最了解白鹤的行踪；12年中，不知道有多少人被潘晟昱的行为打动，成为了一名爱护鸟类的义务宣传员……而12年中，又有谁知道，大大小小的危险潘晟昱经历了多少，翻船、迷路、车陷在泥里，简直就是家常便饭。可对于这些，他却是轻描淡写。因为只要能够见到白鹤，对于潘晟昱来说，一切都是值得的。

湿地的白鹤来了又去，去了又来，只要它们在，潘晟昱就在。

令潘晟昱最欣慰的是，湿地内捕杀鸟类的行为已经很少见，人们对鸟类的保护意识也逐步提高，救助受伤的鸟儿已成为许多人的习惯。而各级政府也越来越重视生态文明和环境保护，潘晟昱作为爱护鸟类义务宣讲员他很欣慰。

采访7：镇赉变化

潘晟昱：湿地是地球之肾，它能调节气候。还有其他的生物，它跟人都是息息相关的，如果把环境破坏了，不光是鸟，它对人也是极大的危害，这就叫命运共同体。所以说现在这个环境它还是向好的方向发展。尤其是镇赉这块莫莫格湿地吧，它面积特别大，而且都是天然湿地，去了之后你要对它的原始地貌啊，有一个仔细地观察，你就知道上面长的一些蒿、草，还有一些鸟类，看到这些就是你跟大自然啊做一个亲密接触。那些的东西都是没有受人太多干扰的，你看的都是一些原始的。不管是政府还是个人，如果都有这种意识，能把我们这个原始湿地啊保护住，其实对人和对生态都是做一个极大的贡献！

潘晟昱说，他会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。一路上，呼吸着湿地清新芬芳的空气，听着白鹤的鸣叫，看着它们高翔的英姿，那是人生无比美妙的事。

他坚信，在越来越多的人的努力下，那个天更蓝、山更绿、水更清，天地万物和谐共生的美丽中国，一定会出现。